肯德里克自己也还处在从被吊在十字架上所留下的伤害中恢复过来的过程中。他们的身体也仍然不像之前那么强壮,他手腕和脚踝上那被那些粗糙的绳索所勒伤的地方还一直在散发着疼痛。他向斯诺戈、布罗姆和亚特姆这几位和他一起被吊在十字架上的几个人看上去,看到他们也不像他们之前那么强壮了。他们所受到的刑罚给他们所有人都造成了伤害。但是他们仍然全都骄傲地骑行着,内心充满了战意。没有什么能像为自己的生命而战和为复仇而战更能让你忘却自己的伤痛了。
他的弟弟瑞斯还有其他预备队队员完成了他们的追寻归来,再一次和他一起并肩骑行着让肯德里克欣喜若狂。看着在西里西亚城里那些预备队队员被一个一个屠杀让他的心都撕的粉碎,而他们几个人的归来多少减轻了一些他的悲伤。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和瑞斯很亲近,一直对他关怀备至,在老麦克吉尔国王因为太忙而无暇他顾的日子里,他一直都扮演着他的第二个父亲的角色。在某种程度上,作为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使肯德里克能和瑞斯更亲近;因为他们之间的亲近不会给他们彼此造成什么负担,而他们之间的亲近也完全出于他们自己的自由选择。肯德里克没能够和他的其他弟弟们也这样的亲近,戈弗雷一直都和其他酒鬼们一直泡在酒馆里,而加雷思,不去说他,他一直都是老样子。瑞斯是他所有兄弟姐妹当中唯一一个向战场敞开怀抱的人,是想过肯德里克所选择的那种生活的人。肯德里克没办法为他感到更骄傲了。
过去,当肯德里克和瑞斯一起骑马前行的时候他总是处处小心翼翼地护着他,一直都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但是自从他这次回来之后,肯德里克能看出来瑞斯已经变成一个真正的久经沙场的战士了,所以他也觉得自己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处处留意他了。他很好奇是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把瑞斯变成了和他一样坚毅而经验丰富的战士。他很希望能够和他一起坐下来,来听他讲一下他所经历的事情。
索尔的归来也让肯德里克欣喜不已,这不仅仅是因为索尔解救了他们,也因为他非常地喜爱和尊重索尔,像一个哥哥一样关心着他。肯德里克的脑海里还依然在回放着索尔的归来以及他挥舞着使命之剑的画面。那幅画面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他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看到的画面;事实上,他从来都没想过有任何人可以举起那把使命之剑,更不用说是他的扈从索尔这位来自于指环王国一个边陲村庄的外来小男孩了。而且他甚至都不是麦克吉尔家族的一员。
亦或者他会是麦克吉尔家族的一员吗?
肯德里克想知道答案。他脑子里不断地回顾着那个传说:只有麦克吉尔家族的成员才能举起那把剑。在他的内心深处,肯德里克得承认他一直都希望他自己将成为举起那把剑的那个人。他一直都希望那能成为他是一名合法的麦克吉尔家族的一员,是麦克吉尔国王最大的儿子最有力的证据。难道传说是错的?还是说索尔也是一名麦克吉尔呢?他怎么可能是一名麦克吉尔呢?除非索尔也是麦克吉尔国王的儿子。肯德里克思索着。他父亲在婚外睡过不少女人这一点是出了名的,而这也是他的由来的原因。
难道那就是索尔在和他母亲交谈之后匆匆忙忙地冲出了西里西亚城的原因吗?他们究竟讨论些什么呢?他母亲不会说。这是她第一次向他和他们所有人保守秘密。为什么是现在呢?她保守了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她究竟说了什么,才能让索尔像那样和他们连个招呼都没打就逃走了呢?
这让肯德里克想到了他自己的父亲,他自己身世。尽管他非常希望事情并不是这样,但是一想到他是个私生子还是让他难以自抑,而他也千万次地思考过他的母亲究竟是谁。他听到过各种各样的关于他父亲和哪些女人睡过的谣言,但是他从来都没能确定他母亲究竟是谁。当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如果有可能出现这一天的话,,当指环王国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肯德里克决定去弄清楚他母亲究竟是谁。他将会站到她面前,他将会问她为什么要丢下他不管,为什么她没有陪伴他成长,还有她是怎么和他父亲相遇的。他真的只是想见到她,去看一看她的脸;去看看她是不是长的像他;去让她告诉他他实际上是合法的,和其他任何人一样是合法的。
肯德里克很高兴索尔飞去找格温多林了,但是他内心里也有些希望索尔能留下来。在冲去战场去迎战在人数上远远超过己方的数以万计的安多里卡斯士兵的情况下,肯德里克知道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使用索尔和麦蔻珀斯的力量。
但是肯德里克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他并不是一个会坐等其他人来为他打赢属于他的战争的人。相反,他是按照他本能的驱使去做的:骑马冲上去和他自己的士兵们一起尽可能多地战胜帝国军队。他没有像麦蔻珀斯或者使命之剑这样特殊的武器,但是他有自己的双手,有自打他还是一个男孩时起就一直赖以战斗的双手。而那就已经够了。
他们爬上了一座山,而当他们爬上山顶的时候,肯德里克极目远眺,看到了远处一座麦克吉尔小城,这座小城叫路西亚,是西里西亚东部的第一座城市。帝国士兵的尸体排列在道路上,很明显,索尔所造成了那波破坏止步于此。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肯德里克能看到有一个营的安多里卡斯部队正在撤退,正骑着马往东奔逃。他推测他们正在前往安多里卡斯的大本营,朝着海兰德高地另一端的安全区域退去。他们的大部队一直在撤退,但是他们留下了一小队人马在驻守路西亚。安多里卡斯的几千名士兵留在了这座城内,在这座城的前方警戒着。他同样还看到了这座城里的居民,他们被这些士兵们俘虏了。
肯德里克记起之前在西里西亚城时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如何被对待的,他的脸顿时因为一股强烈的复仇愿望而涨的通红。
“进攻!”肯德里克尖叫道。
他高举起了他的剑,在他身后传来了他那数千名士兵所发出的雄浑的吼叫声。
肯德里克踢了他的马一脚,他们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冲下了山,朝着路西亚城奔去。这两支军队就要碰上了,虽然他们在人数在差不多,但是肯德里克知道,在心理上他们并不是处在相同的水平上。安多里卡斯留下来这一支部队是正处在逃跑途中的入侵者,而肯德里克和他的士兵则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家园可以战斗到死的正义之师。
当他们冲向路西亚的城门,他的乩吼声响彻了云霄。他们来的是那么快,以至于那几十名在那里站岗放哨的士兵们都扭头不解地看向了他们,很明显,他们并没有料到会遭到攻击。那些帝国士兵转身跑进了城门内,然后猛地转动着用以放下那些铁闸门的曲柄。
但是他们的动作还是不够快。肯德里克的几名走在最前方的弓箭手射死了他们,他们的箭精准地找到他们盔甲上的间隙,精准地从他们身上穿透了过去。肯德里克自己则掷出了一根矛,他身旁的瑞斯也是一样。肯德里克射中了他的目标,那是一名正拿着箭瞄准的彪形战士;然后他也惊讶地看到瑞斯也轻松地射中了他的目标,把一名士兵穿心而过。城门还开着,肯德里克的士兵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战吼,他们冲了过去,并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正面对抗而停下来,径直朝着这座城的腹地冲杀了了过去。
当肯德里克和其他人一起举起他们各自的剑、斧头、长矛还有戟和骑在马上朝他们迎了上来的数千名帝国士兵碰撞到一起的时候,顿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金铁交击声。肯德里克是第一个和敌人碰上的人,他举起了他的盾牌,挡下了一击,与此同时也挥出了他的剑,杀死了两名敌方士兵。他毫不犹豫地一个旋身,挡住了另一记剑击,然后把他的剑刺进了一名帝国士兵的肚子里。当这名士兵死去的时候,肯德里克想到了复仇,想到了格温多林和他的人民,想到了那些遭受了这场的劫难的所有老百姓。
他身旁的瑞斯挥舞着一根狼牙棒,从侧面砸在了一名士兵的脑袋上,把他砸落到了马下,然后举起了他的盾牌,挡住了向他侧翼袭来的一击,他抡圆了他的狼牙棒,把他的袭击者给干掉了。他旁边的埃尔登举着他那把巨大的战斧冲了上来,劈向了一名正向瑞斯瞄准的敌人,劈碎了他的盾牌,劈中了他的前胸。
即使是在这样短的距离之内,欧科纳还以致命的精准迅速地射出了几箭,而科文则把自己投入进了战团当中,不顾一切地战斗着,冲在所有人的前方,甚至连他的盾牌都举起来过,完全是一幅不要命的打法。相反,他挥舞着两把剑,朝着密密麻麻地敌群中冲了过去,就好像是想自杀一样。但是神奇地是,他竟然没有死,相反,他左右开弓,杀死了一个又一个敌人。
英德拉跟在众人后面不远处。她一点儿都不害怕,比绝大多数男人都要更镇定。她的匕首灵活而刁钻,像一条游鱼一般在敌群中游弋着,瞅准时机就插进了敌人的喉咙。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她想到了她的家园,想到了她的族人在帝国的铁蹄下遭受了多少的痛苦。
一名帝国士兵举着斧头朝肯德里克的脑袋劈了过去,他已经来不及躲闪了,他已经准备好扛下这一击了,但是他听到了一声巨大的金属交击声,然后看到他身旁的亚特姆用他的盾牌帮他挡住了这一击。然后亚特姆用他的短矛刺进了这名袭击者的肚子里。肯德里克知道他又欠了他一条命。
当另一名敌方士兵冲上拿着弓箭径直瞄准向亚特姆,肯德里克冲上前用他的剑一个上挑,把他的弓高高地挑飞到了空中,他的箭也随之失去了准头,从亚特姆的头顶头上飞了过去。肯德里克随即用他的剑柄捣在了这名士兵的鼻梁 ,把他击落到了马下,而随即他就在那里被其他人的马给踩死了。这下他们两个人扯平了。
就这样战斗一直继续着,两方士兵你来我往地相互攻击着,双方都各有死伤,但是死伤更多的是帝国这一方,因为肯德里克的士兵们是携着怒火而来的,他们不断地把战线向市里推去,最终,他们这细小的胜势逐渐累积,变得像潮水一般不可阻挡。帝国军队里都是些强壮的战士,但是他们是一些习惯了去进攻的一方,这一次真的被打的猝不及防;很快他们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了,再也抵挡不住肯德里克的士兵们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攻击了。他们的战线被向后推去,也损失了大批的人马。
在经过了近一个小时激烈的战斗之后,帝国方面的失利变成一场彻底的溃退。他们中有人吹响了一声号角,然后他们一个一个转身向后疾驰而去,试图逃出这座城去。
一声甚至还要更响的战吼之下,肯德里克和他的士兵们紧跟在他们身后冲了出去,一路追赶着他们穿过了路西亚城,追着他们从后门冲了出去。
帝国军营中剩下的还有数百名强壮的战士,他们在有组织的混乱中拼命地向远方骑马狂奔着。路西亚城内重获自由的俘虏们发出了一阵巨吼。当肯德里克的士兵们向前追去的时候他们砍断了他们身上的绳索,把他们解救了出来,而这些俘虏们根本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就冲向了那些死去的帝国士兵们所遗留下来的战马,骑上它们,取走那些尸体的武器,加入到了肯德里克的士兵们当中。
肯德里克的军队的人数一下子就增长了近一倍,他们数千人一起在那些帝国士兵们身后追赶着,骑着马翻山越岭,逐渐拉近着双方之间的距离。欧科纳和其他弓箭手们成功地射杀掉了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他们的尸体一路上倒的到处都是。
追赶还在继续,肯德里克想知道他们这是在往什么地方逃,当他和他的士兵们爬上了一座特别高的山的山顶的时候,他向下看了过去,看到了西里西亚城东部最大的一座麦克吉尔城——维尼西亚城,它坐落于那座大山之间一个山谷之中。它是一座大城,远比路西亚要大,有着厚厚的硬质城墙和加厚的铁门。肯德里克意识到,那些帝国士兵的残余逃向了这里,因为这里有数以万计的安多里卡斯的士兵在把守着。
肯德里克和他的士兵们停在了山顶上,把周围的局势都尽收眼底。维尼西亚是一座要城,而他们在人数上也处于绝对的劣势。他知道尝试去进攻这座城市将会是蛮干,知道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回到西里西亚城去为他们今天所取得的胜利去心怀感激。
但是肯德里克没有心情去选择这种稳妥的做法,他们的士兵们也是一样。他们想要以血还血。他们想要复仇。而在像今天这样的一个日子,胜率已经不再重要了。是时候让帝国士兵们知道麦克吉尔人是由什么炼成的了。
“冲啊!”肯德里克大吼道。
伴随着一声大吼,数千名士兵们冲了出去,不顾一切地冲下了山,朝着那座雄城和里面更强大的对手冲了过去,准备冒死向他们发动攻击,为了不负英勇和荣誉,他们甘愿去冒着这样的生命危险。
第四章
加雷思一边咳嗽和喘息着一边踉跄着在一片荒野中穿行着,他的嘴唇因为缺水而裂开了,他的眼窝深陷,还带着大大的黑眼圈。过去的这几天他过的非常地悲惨,有好几次他都想着干脆死了算了。
肯德里克是咬着牙从安多里卡斯士兵们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他先是躲在石墙内一座秘密通道内等待着他的时机。他像一个老鼠一般蜷缩在黑暗当中等待着,等待着恰当的时机。他感觉他在那里呆了好几天了,他看到了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难以置信地看着索尔骑在那头龙的背上来到了这里,杀死了所有那些帝国士兵。在随之而来的一片混乱当中,加雷思发现了他的机会。
加雷思从西里西亚城无从看管的后门偷偷逃了出去,走上了一条通向南方的道路,沿着肯扬峡谷的边缘,紧贴着树林向南走去,以防被人发现了。但是这一点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那些道路都被废弃了,每个人都在往东边去,在为指环王国进行着激烈的大战。当加雷思往前走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路上散落了安多里卡斯士兵们被烧焦了的尸体,知道从这里往南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加雷思一路南行,他的本能驱使着他朝着王庭或者说王庭现在所剩下的废墟走回去。他知道它已经被安多里卡斯的士兵们夷为平地了,知道它很可能只剩下一片瓦砾了,但是他仍然还是想去那里。他想远离西里西亚城并去到一个他知道他能获得安全的庇护的地方,一个被每个人都抛弃了的地方,一个加雷思曾经主宰过的地方。
在经过了数天的徒步跋涉之后,加雷思终于从树林里冒了出来,看到了远处的王庭,但是这时他也已经因为饥饿而变得虚弱和神志不清了。王庭还在,城墙也还完整,虽然被烧焦了,有些也开裂了,但是至少还是部分完整的。到处都是安多里卡斯的士兵们的尸体,这一切都证明索尔曾经来过这里。它成了一片空城,什么都没有剩下,只有呼呼的风声。
那正合加雷思的心意。他也没打算进城过。他来这里是为进入一座刚好位于城墙外的小建筑。那是一个他小时候经常会去的地方,是一座圆形的凸出地面不过数尺高的大理石建筑,它的顶部还雕刻着一些精巧的雕像来作为装饰。它一直都看起来很古老,像那样矮矮地坐落在那里,就好像它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而事实上它也确实是。它是麦克吉尔家族的墓穴,是他父亲被埋葬的地方,也是他父亲的父亲埋葬的地方。
这座墓穴是加雷思知道会保存完整的一个地方。毕竟,有谁会没事儿去进攻一座坟墓呢?这是一个他知道没有人会来这里找他的地方,是一个他能够借以容身的地方,是一个他能借以藏身和绝对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以及一个他能和他的祖先们呆在一起的地方。虽然加雷思很恨他的父亲,但是奇怪的是,他发现这些天以来他同样很想和他亲近。
加雷思快步穿过了这片树林和那座墓穴之间的旷野,他紧紧地把他那身破烂地不成样子的斗篷裹在自己的肩膀上,但是还是在寒风中被冻地瑟瑟发抖。他听到了一只冬鸟凄厉的尖叫声,抬头看到有一巨大的可怕黑色生物盘旋在他的头顶,无疑,它的每一声尖叫都是在期待他的倒下,来成为它的下一顿食物。加雷思很难去责怪它。他感受得到他沉重的脚步,确信他真的看起来像是那只鸟的一顿美餐。
加雷思终于来到了那座建筑前,用双手抓住了那只巨大的铁质门把手,用尽全力一拉,他的世界也随之一阵旋转,差一点儿就因为脱力而晕过去了。门吱吱作响地裂开了一条缝,他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来把它拉的更开一些。
加雷思急忙走进了门内的那一片黑暗当中,然后随即把那扇铁门给砰地一声关上了,关门的声音在他身后久久回荡着。
他抓起了一根插在墙壁上的尚未被点燃的火把,他知道它被放置在什么地方,然后打着火石点燃了它,使得当他下楼梯的时候他的脚上能被照亮,越来越深地下到了黑暗当中。当他往下走的时候,随着他越来越深入到地底的脚步,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冷,有风灌进来,在那墙壁上那些细小的裂缝中呼啸着。他情不自禁地感觉那好像是他的祖先在向他咆哮,在责备他。
“别来烦我!”他尖叫着回应道。
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这座慕容的墙壁间。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如果是以前的加雷思,那么他会砸碎了他父亲的石棺。但是现在,出于某些原因,他开始感觉到了那种和他的血缘关系了。他自己都几乎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鸦片的作用开始减退了,亦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他自己也很快就要死了。
加雷思来到了那座高大的石棺前,弯下腰,俯下了他的头。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他开始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