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挺健谈,挺有意思。”
“我也有风光的时候,不是吗?不管怎么说,我问你个问题,我的朋友,你有没有兴趣捞点外快,来点快钱?”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保罗心想。整件事是,克里夫没先交底,而是步步逼近不断试探。
克里夫说,“你不说话,我没听到你说话。我又不会心灵感应,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想让我说什么?”长话短说,让克里夫来点直接的。
“什么都不用你做。只是运用你的专业判断力,看点东西,给点意见。保险推销员的意见。”
“那也得我是保险推销员。”
“就这样,有点像是考试,对吧?”
“有工资拿吗?”
“我没说过有吗?多少待定。”
保罗看看泰山和加里,他们正用他们的死鱼眼盯着他。他想到他从厕所出来就没再见过荷兰—这一点他不会漏掉。
克里夫拿起手机。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你现在可以走了。我还有事要做。”
房间里的焦点马上转移了,就好像保罗已经走了。泰山和加里开始交谈起来,克里夫划着看手机信息,目光掠过他们,带着赌徒一般的猜测意味。
保罗站起来向外走,边走边想,是不是自己也像荷兰一样,走了也没人注意。
第五章
她午饭只吃了一根香蕉,正看着一个猕猴桃发呆的时候,克里夫说话了,像他平时一样恼火,声音尖刻刺耳直戳人心,他质问她到底还要和大卫拖多久,能不能有点效率。
珍妮丝年轻那会,一有人大声训斥她就炒老板鱿鱼辞了很多次工作—她无法忍受,她在家里受够了父亲的咆哮。她父亲在达尔基斯市的时候时常欺凌当地的小伙子们,他在建筑工地干活,使的是短柄铁锹,拿回家还对着她妈和三个姐妹,稍有不悦就抄起铁锹吓唬他们。
她十七岁,气盛好强,再也不愿屈从。一天早上,她起得很早,叫了辆出租车,把他的铁锹拿到后院,点了把火烧了。她父亲穿着T恤裤头怒吼着冲下楼时,她狠狠甩上车门告诉出租车司机载她去了爱丁堡的威弗莱车站,买了张单程票直奔伦敦,心里想着要用身上的七百磅——她在格雷格斯面包房一周工作两天攒的,加上从她父亲放买酒钱的茶叶罐里偷出的二百磅——干些什么。
她在她姑妈葛林妮那住了两周,之后在特威克纳姆找到了一份律师事务所的工作,在一家保险公司楼上租了一套公寓房,开始实施她的计划。律师业务发展不错,想找个机灵的人到前台做接待工作。和其他人一样,她会打字,因为在学校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用电脑,在那些老男人周旋对她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她知道自己很聪明,也不介意对人谎话连篇,所以她一面白天对客户笑脸相迎用键盘记录下他们的喜好,一面开始夜晚网上工作,那时候网络诈骗刚刚抬头,她用假名字和假照片上相亲网站,通过邮件联络,自称迷恋中年男子,同意和他们见面……只要他们愿意垫付路费。
后来她从一个拉脱维亚人手里买到了一张CD,上面列着一些电子邮件地址,她开始一次发送成千上万封邮件,说会给想在家工作的人提供挣钱机会,让他们处理保险理赔单。他们只要写张支票花钱买个验证索赔单号的激光检验机,用它每扫一百个单号就能挣到一笔钱。支票都被寄到一个邮箱里,她每两周去收一次,把钱存在用假名字开立的账户里。
她学会用网页设计软件Dreamweaver初步建立网站,并建立了Naturograin.com网站,用她在网上搜到的维生素补充剂的图片,谎称有预防癌症的奇效产品,一小时内购买才能享受超优价格。钱款开始从四面八方世界各地涌来,她换了大房子,换了行头,买了车,黄色大众甲壳虫。
几年后她将律师抛之脑后,运营这五六家售卖虚假产品的网站,开始思考下一步怎么走。
她一直都很幸运,直到有一晚她遇到了罗比。罗比是个有趣的男人,他是个警察,也是个怪人,在一所新建的分局工作,专门调查她殚精竭虑意图作为的这类诈骗。最开始他不知道她的经济来源,直到他们在一起三个月后,她才说,他妈的,老娘就是干这个的—但那时他已经深陷情网,无法自持。一个月后,他说,她名义下的网站名称被盯上了,列在调查清单里。
那晚她卷起她的三台笔记本电脑和衣服箱子,打车去了尤斯顿火车站,赶上北上的下一班火车。考文垂是第一站,乘务员帮她把行李卸到月台。她开始东山再起,化名阿拉明塔·史密斯,身份记者。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捎上她那辆黄色大众。
面对她几个月来苦心营造的局面,克里夫正在给她填最后一把柴火,他指责她不该临阵退缩,说她不想最后扣动扳机。手机贴在耳边,她似乎看到了他近在眼前紧绷的脸、刻薄的嘴唇、冷酷的眼神,还有愈发深刻的鱼尾纹,他的声音不停督促她,快点行动,扣响扳机。
她说,“还不到时候,他工作压力大,工作还有人监督—听着,这事我会处理,你和你的三个火枪手到处逛逛寻欢作乐不是很好吗?需要的话我会问你的意见的。”
“我还没忘记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告诉我你觉得我多厉害,我们合作前景会有多美好。我只需要帮你布好局,帮你赚点信任,让那个议员相信你?你都忘了?要帮的小忙呢?”
“行了,你做得够多了,该到我了。他要咬钩了。他还不知道,但钩子已经在他嘴里了。”
“现在你又带回斯特里这么个大家伙,你到底想他妈的干什么?”
“他是个好料子,不是吗?你不觉得?”
“他很狡猾,不坦诚。他以为他在玩弄我们,却不曾想我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戏份。”
“这不结了?”她说,“我没错,看紧他。”
“哦,我是在看紧他,还用你说。我会好好看紧他的。大卫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动作?”
“很快,就这几天。准备再充分点。他还没完全信任我。我们晚点再见。”
“别挂,我还有事要说。”
“那是你的问题,克里夫,你总是有事。你老是滔滔不绝—对我,对谁都是。我真希望能用钱堵住你的嘴,可惜我没那么多钱。”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应该多听我的话的。你太冲动,从不全盘计划。惹一身骚,还得要人帮忙。”
“省省吧,克里夫,”听起来她有点生气了,“又不是口才秀。”
“你什么意思?你疯啦?”
“意思是我不会坐等着天上掉馅饼下来。我父亲虽然很讨厌,但他有行动,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不会坐着不挪窝眼睁睁看着别人占了他的茅坑。他会自己去抢。他虽然很蠢,但至少去做了。”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小妞。你就是个大骗子,想骗人,就这么简单。别把自己抬举那么高。”
“自己看不起自己的话,谁还会看得起你?”
不等他反驳她就挂断了电话。她可不想在她刚刚感觉良好的时候被克里夫泼瓢冷水。
但克里夫的话又让她想起了保罗•斯特里。
大体上她不否认,但她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她或者有那么点意思。这让她有点苦恼。
第六章
他和弗罗斯特见面谈定了些事——下周有个客户要看房,要是弗罗斯特能说服另一个客户相信地段很好的话,他也可能会来看房。保罗想到有陌生人在自己的房子里四处乱转,他感到一阵胃痛,可又无可奈何。他有近二十年没在这地方住过了,还那么在乎干嘛?
他答复弗罗斯特,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在家。或者可以不在家。可以的话,他不想和买房人见面——弗罗斯特拿钱搞定就行。
他靠回椅子里,合上笔记本电脑。很幸运,还能有无线网信号。他父亲是个喜欢尝试新玩意的人,像个孩子到了玩具店一样兴致勃勃地连上了英特网。保罗还找到了一台新的数码相机、一台硬盘影碟机、一副数字双筒望远镜和一些可能有用的小电器件。网费一直付到了月底,之后他就得再另外想办法了。
他把笔记本放在飘窗前的桌子上,目光透过窗户,看到公园外议会剪得平平整整的草地绿化带,孩子们可以在那玩耍,流浪狗可以在那大便。出了门,往前不远,穿过这个草地绿化带,就能到路上,还有停车位。有伙半大孩子们正在踢球,他们大喊着,好像他们就是电视里的比赛球员。
保罗记起了他那时候也这么玩—天啊,一晃三十年!他的玩伴强尼·霍尔就住在路那头,他总喜欢捅咕他那辆单车,搞得两手是油,不是修车链子,就是换车轱辘。保罗那时就很有正事,加入了校橄榄球队,周六早上大冷天坐公交赶到学校,爬上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被载到上流学校——亨利八世国王中学、巴布莱克学校,还有远在城外的安菲尔德之类的学校。下午五六点比赛结束后,被送回学校,他们一帮子就会走路去最近的酒吧,他靠墙静静地坐着,那些大嗓门们则吹嘘着关于性和他们相信的各种外星阴谋论。
他在想人们现在怎么看他,从繁花盛景之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回来的无业游民,要名誉没名誉,要朋友没朋友,却和那帮刚认识的游手好闲之徒鬼混。某种程度上讲,他很庆幸父亲的逝去,这样就不用他给个交代了。伦敦的乱子是父亲入院那时开始的,保罗藏着掖着没让父亲知道。虽有些新闻报道,可也没提到保罗就是当事警员,他也不想再增加父亲最后的日子里的痛苦。
他自己种下的苦果,还得他自己吞下。他也必须放开,继续生活。
他拿起手机找到米莉的号码想打给她,但却没打,距离上次通话太近了。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在依赖她,或者没她同意就什么事也处理不了。他应该打给雷克,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别再去敲他的门骚扰他的朋友。
他盯着屏幕出神的时候,手机嘀哩叮铃地叫了起来。
另一端传来阿拉明塔冷酷的苏格兰口音,好像她一直就认识他。他还记得给她电话号码时的迂回曲折,当时他还曾怀疑她压根就不会拨通这个电话号码。
她说,“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心想,她想利用他,她之前从没表示出对他有半点兴趣,现在突然就有了?好像她在看人下菜—你对她有兴趣,那就得答应帮她的忙。
他说,“你们这帮人都挺过分,总想让我干这干那。那我是什么,服务台新来的打杂伙计?”
“好,好吧,谁让你在这晃悠呢。还以为你会领情呢,那改天见吧。”
“你想要什么?”他问。声音里带了些疲倦,可实际上他很好奇,他想要再见到她。
“别那么强硬。你有车,对吧?”
“那又怎么样?”
“我想今晚让你载我去个地方。”
“你要给你们的乱摊子招兵买马面试去?”
“行不行?直说,行还是不行?”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生气了——听起来像她一贯的语气,所以他没急着回答。
他等了等之后才说,“克里夫或他手下不能载你去?”
“要是想让他们帮我,我早就说了,还用废话吗?”
“难说。你城府太深了。”
他赶在她回答之前问了要去的地址,她告诉他在霍利黑德路尽头的康顿区。保罗去过堂兄弟德里克的洗礼仪式,就在那个区,当时他还是个孩子,对那里一无所知。他知道阿尔维斯老厂那有个购物中心,因为他父亲说过在那里倒闭前曾从那里的科迈特买过一台冰箱。他依稀记得阿尔维斯在出售前是为军队制作储罐的。
她说,“到那晚我们见面的地方接我。七点整。”
“要拿什么东西吗?”
“不用。”
“我们干什么去?”
“我想你可能有兴趣见见我男朋友,”她说。
第七章
他到的时候,她早在路边等着了,又换了衣着——流行的亮格打底裤,配一条乳色披肩,从脖颈对角斜搭下来,单肩斜跨一只纯白色手包。
她爬上乘客座,看起来年轻、鲜活,像是第一次约会的少女,单纯可爱,充满期待。保罗感觉到自己血往上涌,心里告诉自己要千万镇定。
他开车离开路缘的间隙,她观察了一下车况,一台十年左右涡轮柴油发动机的沃尔沃60。他觉得她在推断它的档次,和他的品味。他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有点水果的甜香,还带点天然的木质清香。
她打量了一下仪表盘上的储物箱,翻了翻他放口香糖的小包、微型便携手电筒和GPS夹套上掉落下来的塑料碎片。
“在找什么特别的东西?”他问。
“我以为能找到关于你的蛛丝马迹。护照或驾驶证或者其他什么。”
“我没什么秘密。”
“你是个神秘的男人,不是吗?”她把尾音拉得很长,露出比他之前听出的更多苏格兰口音。“某一天你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星巴克里,然后我们就听出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全部肮脏的小秘密,而我们对你却一无所知。”
“克里夫是你什么人?”
“没有他想得那么重要的人。”
“那是什么人?”
她无声地看着他,“自己想。”
“你是个时髦的记者,他是个……城市蛆虫?你和他厮混图什么?”
“街头信誉、音乐会门票、烈性毒品、很多非法勾当。”她在戏弄他,他很清楚,一点都不温和:她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想法。
他说,“我上学时,避他唯恐不及。有两个人——他和另一个叫威格顿的家伙,年龄比他大点。他们俩总爱打架滋事。如果我记得没错,克里夫越长大越放浪,而威格顿则洗心革面从善如流了。”
“讲这些你有什么说教?”
“只是觉得有趣,我记得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善恶对错。三岁看大,你觉得他们后来十三四岁的时候是什么样?”
“威格顿怎么样了?”
“他在学校最后一天被人在大街上撞倒。当时他正在踢足球,追着球跑,一辆车从角落里窜出来,把他撞到了灯柱上。头骨破裂。”
“那之后你就不知道他的经历了吧。他有可能又变回老样子也说不定。”
保罗耸耸肩,“有可能,但是他变了。那样的话就不可能重蹈覆辙。”
她给他指示方向,他开过戈斯福德格林,小时候他曾在这里打过网球。网球场已经拆了很久了,现在建成了一个儿童游乐场。他沿环路直下最后拐到了霍利黑德路上。
她让他在德士古车场左转,沿路房屋豁然间宏伟起来,离路边也更远些,车停在房屋前,正门都是石材拱门。
“那栋,”她指着说。他减速停车。她打开她的车门看向他,“要来吗?”
“我怎么对他说?我是谁,司机?”
“别担心,他不是爱吃醋的那种人。我觉得你会喜欢他的。”
大卫开门让他们进去,保罗上下审视了一下他。他个子和保罗差不多,脸色有点白,胸部下陷,留着短胡茬,头发颜色就像枯稻草。保罗猜想他可能是在家工作的那类人,或许就像阿拉明塔说她自己那样,是个记者。
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向保罗招招手,好像大卫可能不会注意到他也进来似的。
“不用管他,”她对大卫说,“是个朋友,载我过来的。”
大卫注视了一下保罗的眼睛,但眼神里读不出任何东西,也或许就是有点隐约的好奇。保罗觉得他肯定是对他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高兴或是生气了。
房子很大,看起来像是没住人—保罗从一扇开着的房门里瞥了一眼,看到里面没铺地毯,只有朴素的墙纸,除此之外空空如也,没有家具,墙上也没贴画。闻起来多少有点通用清洁剂的味道,似乎大卫在他们没来前擦的地板。
大卫带他们进了最里面的一间房。保罗看到落地飘窗外有个大小适中的花园,整齐干净,下面有个小鹏子,阳光在花床上摇摇曳曳。保罗心想,他可能花在外面侍弄花草或者不管在那干什么的时间都比在屋里的多。
阿拉明塔坐在一张黑皮沙发上,保罗坐她对面,大卫问他们要茶还是咖啡或是什么劲大点的,他们俩都回答说不用了。
他以为大卫是看起来那样唯唯诺诺的类型,所以他很惊讶听到大卫对阿拉明塔直截了当地说“他来干什么?有什么事?不是说有重要事吗。”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拖延了一下,然后抬起脸看着他,“好吧,保罗是个同事,行了吧?我让他载我过来。你说的没错,我今晚必须见到你。”她转脸看着保罗,“能让我们独处一会吗?去看看厨房或其他摆设吧。”
除非想挑起一场无端的争吵,否则他别无选择。
他关上门留他们独处。他在底层四处走了走,看了看其他房门,发现有一扇开着,里面是间办公室——有书架、电脑桌、笔记本、一台安格泡的台灯和一把小脚轮的椅子,上面铺着椅垫。他坐在椅子上看向窗外,巧妙的布局使人能从这里看到房屋正面的风景。外面已经很黑了,除了主道上时有路过的车以外他几乎看不到什么。
他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墙上的照片。大卫小时候的照片、和家人的照片——大卫自己、一个看着像是他妹妹的女孩子和他父母,还有一条黑狗,都站在爬满常春藤的房门前,正门两侧都有立柱。看起来有可能是在牛津或伦敦周围某郡。有钱有地位的家庭。
再过来是两张镶框的证书,钢琴八级、非洲公路赛车获奖证书。或许他比看起来更有料。
十分钟后,他听到客厅门开了就退了出来,在门厅里看到阿拉明塔和大卫走过来,表情完全两样,似乎他不在的时候他们谈过什么。阿拉明塔笑容轻松,体态不似以往那般紧张。大卫则脸色苍白,双颊下沉,好像老了十岁。
保罗提醒自己以后要格外小心这个女人—她能损伤人的健康。
阿拉明塔转向他说,“好了吗?”好像他们要在周日下午出去兜风似得走到了正门口。保罗看到大卫愈发垂头丧气,目送着她离开。
他边走边听大卫问,“那我们明晚照常吗?去拍照?”
阿拉明塔挥手告别,“这段日子你不太能见到我了,但你不该忘记我说过什么。知道了吧?”
“知道了。”
“别灰心,不会那么糟的。”
“我是为你担心。”
她瞥了一眼保罗,保罗看到了她的眼神,但体会不出其中的韵味。她对大卫说,“别为我担心。多想想我和你说的吧。”
她打开门看也不看走了出去,一路走到大门口。
保罗对大卫点点头,跟着她出来,关上了门。他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却不知道是什么。
阿拉明塔已经站在大门另一侧在通电话。电话很快打完了,她转脸对他说,“不用送我回家了,我叫了出租车。”
“为什么?”
“轮不到你问我。我要独处一会,行吗?”
保罗想或许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的住址。
他和她站在风中,觉得夜更冷了些。
他说,“你不用告诉我你们在里面谈了什么。”
“好。”
“但我得知道——他真是你男朋友?你对他,就像他是个孩子?”
“他都不在乎,你倒是挺在乎。”
“你怎么知道?”
“你见过他了——他看起来懦弱无能,但他很直接。他有什么顾虑都会告诉我,要不就甩了我。”
“你看起来并不担心。”
“为什么我要担心?一个连候补呢,”听起来真让人丧气,他都有点讨厌他挑起这个话题了。
保罗说,“我在想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你猜不到的。”
她想结束这个话题,保罗心想,她不喜欢他问有关别的男人的问题。
他有点恼她,想打压一下她的自信,于是他说,“那你让我过来干什么?”
“我想该让你见见他。”
“让我明白你有男朋友,让我死心。”